鄧林明正在為兩個孩子授課。本報記者 蔣云龍攝

“有些人說我想教書想瘋了，和兩個殘疾娃兒混。”重慶老人鄧林明呵呵一笑。他自發給身患殘疾的吳家兄妹上文化課，至今已經4年了。

80歲的鄧林明身子已不再硬朗，1.65米的身高縮得不到1.4米。4級肢殘，使鄧林明的腰深深佝僂著。他拄著拐杖，慢慢悠悠，一步三晃。“我有冠心病好多年了，不能激動，不能感冒，按時吃藥。”鄧林明說。

但為了給吳家兄妹上課，鄧林明每月都會有兩次“遠征”。從他現在居住的重慶南岸區羅家壩社區，去兄妹倆所在的渝北區茨竹鎮新泉村，開車70公里，坐公交要90公里。“坐872路公交車到中醫院，轉609路到碧津公園，再轉622路到桃源大道，搭小巴到興隆鎮，再轉農村巴士。”從復雜的公交路線里，鄧林明找出了最短的一條，“早上6點半出發，下午1點多鐘能到。當天還能教兩節課。”

這段路，鄧林明已經走了兩年，每月至少兩次。而事情的起源，是在4年前，這兩個孩子被外婆抱著，路過了他家門前。那時他還住在新泉村。

“她抱著兩個殘疾娃娃，看著很可憐，我就多嘴問了句話。”鄧林明說，吳家兄妹智力和肢體都有殘疾，走路得靠板凳，說話咿咿呀呀，一般人聽不懂。兩人沒法上學，父母也無暇照料。

兩兄妹的事兒，從此在鄧林明心里打了個結，總讓他輾轉反側。反復思量之后，他專門去找兄妹倆問，你們想不想讀書?孩子的話他聽不懂，就找了張紙說，“想讀書就畫鉤，不想就畫叉”，紙上是大大的鉤。“去割豬草、喂鴨子，要不要得?”這次是叉。

拄著拐杖，鄧林明又晃悠悠地回家，他找出小孫子用過的舊課本，又去學校的垃圾堆里翻了堆粉筆頭，再到田里掰扯些玉米粒、小麥稈當教具。離開講臺30年后，曾經的村小教師鄧林明重操舊業。

“難教。8+3怎么拆成8+2+1來算，就教了4周。”鄧林明說，他不著急，教會一點是一點。現在，16歲的哥哥能算3位數加減法，認300多個字，14歲的妹妹也認識了100多個字。

本是同村人，送教的前兩年，鄧林明拄著拐，在1公里左右的村道上往返，日復一日。老伴去世后，他一個人住，孩子放心不下，一定要他搬去同住。“把我的雞鴨鵝賣了，把莊稼交給別個了，把我帶走了。”知道孩子是為自己好，但鄧林明舍不下的是自己這兩個小“學生”。

不是沒想過送兩個娃娃去學校，鄧林明也爭取過。距離吳家兩公里的學校愿意接收兄妹倆，但是提了個條件，孩子生活無法自理，希望家長能早晚接送一下。可孩子家里實在困難，難以做到。

所以，鄧林明的“遠征”，就還在繼續。

搬到城里以后，為了能夠每月回村送教兩次，鄧林明跟兒子反復拉鋸，反復爭取。“兒子說算了算了，爭不贏你，你去可以，兩點要求：身體不能出問題，手機隨時要暢通。違反一次，以后就不要再去了。”鄧林明嘿嘿笑著說，最后他還是贏了。

“低保啊、殘疾人困難補助啊，該給的政府都給了，一個月他家能領2000多元錢。但是我跟兩個娃娃說，你們不能一輩子被別人養啊。我教你們，就是想讓你們學會自立，學會自力。”鄧林明說，兩個娃娃雖然有殘疾，但是很努力。

相關部門給孩子提供了書本、黑板和輪椅。學校考察評定吳家哥哥已經有三年級的水平了。今年5月起，當地小學的教師也開始排班，每周過來給孩子送教一個小時。

“我還走得動一天，就想過來給他們上課。老大上一次還跟我說，他想學英語。”這把鄧林明高興壞了，“看來我這把老骨頭還是有用處的，至少在孩子的人生路上，我來當拐杖，帶娃學自立。”

“有了文化，將來找個力所能及的工作，他倆能養活自己。”鄧林明說，這是他給兩個孩子和自己定下的目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