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舞蹈家夏冰

中國鼓,中國人的精氣神。

鼓在我國是最常用的一種傳統打擊樂器,在“八音”(金、石、土、革、絲、木、匏、竹)之中屬“革”類,多用以節制其它樂器,被認為是群音之長。

文化埋在國人每根神經里,每一聲鼓聲都在召喚著覺醒。苗鼓鏗鏘,扣鼓、震雷,鼓聲一起,警醒行者,砥礪精進,苗舞《鼓》參加重慶鄉村藝術節展,入選中國廣播電視社會組織聯合會音樂委員會“紅色經典·百年傳承”優秀作品集并被評為優秀作品,推薦至央視頻《經典音樂匯》欄目播出。漢鼓盎然,鼓點變換間時輕時重、時驟時緩、時疏時密、時近時遠,或甘露淅滋,拯枯禾于倒懸,或大風激揚,掃荒濁于四野,改革前沿春天《春鼓》榮登中共中央宣傳部學習強國平臺。土家鼓昂揚,鼓聲陣陣,元氣淋漓,威音赫赫,氣蘊磅礴,《山鼓咚咚》以白虎土家精神擊鼓向新時代邁進,獲湖北省第九屆少數民族傳統體育運動會表演項目(技巧類)一等獎、全國少數民族體育運動會獲技巧類銅獎,激蕩無窮堅韌、頑強、野性、生機、力量!

透過舞蹈,揚音化眾,我們聆聽到的不僅僅是鼓聲“咚咚”鳴奏,還觀看了先民們那鮮活生命和民族亙古流長的厚重文化。以及編導夏冰對當代舞蹈文化的內視與自我生命力進程的思索,呈現出舞蹈里的大美中國。

苗《鼓》:鼓舞士氣,砥礪精進

《詩經·邶風·擊鼓》“擊鼓其鏜,踴躍用兵”,《荀子·議兵》“聞鼓聲而進,聞金聲而退”。屈原在《禮魂》中道:“成禮兮會鼓,傳芭兮代舞?？渑馊菖c,春蘭兮秋菊,長無絕兮終古。”它表達了當時祭祀時打擊苗鼓的歡樂之情。

苗鼓,由其歷史發展來看,從蚩尤時期就有了鼓舞士氣而存在的戰鼓,蚩尤戰敗苗人從黃河中下游遷徙至中國西南山脈及云貴高原一界,最終定居湘西原始森林,深居簡出。因所處環境長期無人類居住,多山中野獸出沒。苗族人先后通過敲打竹木、樹樁挖空,蒙上獸皮發出震動的方式用于驅趕野獸,給自己壯威。由此產生早期苗鼓。苗鼓,或一鼓作氣、振奮士氣,或用于“報警”“勞作”“田獵”。鼓舞是苗族人民最喜愛的舞蹈藝術形式,以鼓樂指揮勞動、傳播文化、娛樂身心,把音樂、舞蹈、表演等藝術種類有機的組合在一起,蘊涵了苗族人民的虔誠信仰和勇于創造、頑強拼搏的民族精神。

舞蹈《鼓》借苗鼓形象,舞頌苦難、頑強、偉大的苗族,向往美好生活、向往光明、向往愛情,熱血沸騰、斗志昂揚。以鼓為魂,擊鼓為舞,氣韻鏗鏘。千年遷徒篳路藍縷啟山林,鼓點踏著亂石快走,戰鼓一響,苗族勇士繼續頑強戰斗,在疲累和傷痛中與泥土、樹木、陽光對話、合一,鼓魂鏗鏘激發奮進力量。盡管腳下荊棘叢生,碎石密布,苗族一鼓作氣,又上一座山頭,敞開肺腑,用盎然元氣,在逼仄的世界里,在生存的庸常之林、悲涼之霧中保持真實,活得明亮天真,美好無匹。社會主義新中國振興向上,在黨中央關懷下,苗族解放幸福無疆,鼓音已非昔日之音,苗人們擊鼓而歌、擊鼓而舞、更多感恩,廣遠蒼勁、血氣方剛,赤子之心與山河壯闊接壤,歡欣鼓舞,屹立陽剛。

夏冰導演舞蹈《鼓》,以彭水市級非遺《甩手揖》基本元素進行舞蹈創作,國家級非遺《鞍子苗歌》中《對門燈籠團糾糾》為基調進行音樂創作。在千年遷徒苦難戰斗中受盡磨難的苗族人,其他東西可棄,但鼓皮不能丟,在無數次戰斗中,戰鼓是激發族人激情和頑強的斗志之鼓,是苗族人的鼓魂。苗鼓有兩大特色:一是“邊”,二是“跳”。即“敲邊鼓”與“跳鼓”,敲邊鼓用于穩定節奏,起到指揮鼓點的作用;跳鼓,一邊打鼓一邊跳舞。舞蹈《鼓》,擊鼓而生,擊鼓而戰,擊鼓而奮,震撼靈魂;如雷如電,如火如鐵,情人綽約,勇士鼓萬。觀賞舞蹈,仿佛被一種帶有原始血性的電波灌注,于是,驅殼開始戰栗、舒展,進而變成一匹脫韁的野馬,倚仗蒼茫大地,信仰曠野的風,釋放并凝練原始時空裹挾而來的力量。有物競天擇的殘忍,也有戰士之為戰士的尊貴和高傲,也是這份尊貴,讓一個族類才生生不息,并化作骨子里源遠流長的民族魂。

中國音樂家協會會員、中國音樂文學學會會員、湖北省音樂家協會民族音樂委員會常務副主任、恩施州音樂家協會常務副主席、二級作曲楊軍對《鼓》進行音樂創作,將作品內容表達得原始雄渾,詼諧生動,兼具震撼秀美,狂野柔情,苗族人的生命力呈現出上下求索、噴薄而出的神韻。

漢《春鼓》:喧春鼓吹,繁花似錦

喧春鼓吹,翠袖起舞佩珊珊。

鼓聲讓“春天”更有了儀式感。

陽氣初驚蟄,韶光大地周。桃花開蜀錦,鷹老化春鳩。時候爭催迫,萌芽互矩修。人間務生事,耕種滿田疇。

《禮記·月令》云:“仲春之月……日夜分,雷乃發聲,始電,蟄蟲咸動,啟戶始出。”《山海經》中提到,“雷澤有雷神,龍首而人頰,鼓其腹則雷”。原始先民有感于天地造化,震驚于雷鳴力撼山河的自然威力,受打雷時轟然之聲啟迪,有意識地加以模仿而發明了鼓。通過敲鼓,模仿自然雷聲,人聞鼓聲而血氣振作,象征萬物聞雷聲而生機勃發,大地欣欣向榮。

夏冰編導《春鼓》,充滿大篇幅中國符號。道具為手持京西太平鼓,太平鼓又叫迎年鼓,源于唐代,自明代起在北京流傳,被列為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。薄羊皮、藤子棍,人舞鼓、鼓纏人,從最初的田間街巷逐步登上藝術大舞臺,每年臘月,人們敲起太平鼓慶祝豐收,鼓鞭敲擊鼓面發出“咚咚”作響,創作的意象、結構、表現形式與語匯生成從生命本體的思考出發,回歸到生命觀的探尋,呈現了漢族傳統文化精神血脈的當代審美解讀?！洞汗摹返谋硌?鼓錘就像是在鼓面上跳舞,鼓聲歡快,活潑,甚至還有點俏皮。像一幅流動的畫,身處其中,可以看見生動氣韻,感受細膩如膚的層次。像冬天曠野里的一堆篝火,照亮了寒冷的夜空,給人溫暖、力量和方向。

《春鼓》運用板塊式結構,其形為鼓,圓潤飽滿;其音似鐘,空靈祥和;其意為和,隨行自然,純凈通透,于清新淡雅中寓雄健之氣。引子春雷動,夏冰巧借原雙人舞《野山》音樂元素,從低壓大山爆發春雷,產生一種重壓之下的力量。舞動時手擊太平鼓,舞姿獨特夸張,舞步穩健有力,動作輕重緩急,聚合伸張,陣陣鼓聲,像雷霆萬鈞、似萬馬奔騰、如天崩地裂、若排山倒海,實現人與自然、古人的對話。讓觀者的血液在脈管里奔跑,靈魂也在思想里歡快地起舞,對生機盎然的美好春景的無限遐想。中段春雨潤,柔板萬物蘇醒。運用古典舞韻律和氣息舒展出春雨綠絲絳的意境,以氣帶韻,以韻帶神,以神傳情。春天款款而來,桃花灼灼,楊柳依依,鼓聲里敲出了一個芳草萋萋、繁花似錦、催人奮進的春天。高潮春鼓起,回到太平鼓爆發點,以一段單純鼓的節奏,由慢到快,由輕到強,漸遞高潮,咚咚的鼓聲和盎然的春天在舞者的形體間跳躍、流淌,直至噴薄而出,主舞段變奏,靈性通天地的鼓聲響徹寰宇,春鼓響,人生從容如春。

鼓舞翩翩,盛世大漢,多彩多姿,氣象萬千。

土家《山鼓咚咚》:豐亨豫大,虎嘯風生

土家族擅鼓,以鼓迎賓、以鼓壯志、以鼓賀喜,以鼓勵行。

《山鼓咚咚》,以一臺大鼓為道具。14名運動員身著土家族古典盛裝開場,加速、奔跑、跳躍,從兩側龍騰虎躍、猛虎下山。演員在交叉穿梭中,手翻、空翻、側翻、旋子,和著鼓樂,層層疊進地在舞臺中噴薄流動,身體大幅度的俯仰開合、在旋轉中迅速兜轉收放,與鼓的甩、扔、兜形成慣性力,古老的韻律與時代的節拍相融,鼓面顫顫,陣陣作響,觀者的心也被牽引著,跟了鼓聲飛越大山湖泊、草地村寨,用內心節奏開拓生命粗獷堅毅之力,敬畏之心頓然而生。第二樂章,鼓聲漸弱,一曲土家山歌委婉空靈,時辰的鼓翼仿佛與天地私語、與靈魂對話。舞蹈先后組成太陽、月亮、篝火和勇毅族人,在田間地頭勞作和追逐圍獵,如一曲牧歌,悠揚舒緩。第三樂章,擊鼓震動的回響聲呼之欲出,土家族載歌載舞、歡慶豐疇,釋放的力量感將觀賞體驗推置到內心澎湃、即將爆發的時刻。結尾,疊羅漢6人托舉,個體疊加的力量營造出豪放感,把生命體驗推向堅毅曠達高潮,鼓聲樂曲猛然收止,演員組成一座大山宛如巨人雄視寰宇,以敬畏崇仰天地,見歷史,佑民族,生生不息、繁榮昌盛。

利川市市委、市政府高度重視,成立了以利川文化館牽頭的組織機構,《山鼓咚咚》在獲得2018年全省民運會表演項目技巧類冠軍后,省民宗局體育局多次開會商討琢磨,利川文化館館長張彪結合利川地域文化,提出提升意見,聘請夏冰為《山鼓咚咚》的總編導。夏冰家住恩施,生在斯,長在斯,土家族豁達開朗,土家族舞蹈鮮活奔放。夏冰依據非物質文化遺產“繞棺”和“肉連響”為題材所創作,并加大創新,在拍打肩、頭、腰等部位時,突出虎神形象,特別手勢上進行虎的形狀刻畫,壓低舞蹈演員身軀塑造虎形,加大跺步、跳躍、翻轉的張力,突出白虎的原始野性威猛。夏冰將體育與舞蹈融為一體,環環相扣。

《山鼓咚咚》的運動員,多是地地道道的農民,每天高強度訓練,有些成員下午還要趕回鄉里務農。一群人這樣起勁地敲著舞著,鏗鏘之聲熱了血暖了心。鼓槌砸在鼓面上,鼓面發生了震顫,攪動周圍的空氣,包括胸腔里的空氣,形成了聲浪,聲浪一浪接著一浪擴散開來,心臟的跳動也合了節拍,血液肌肉聯動,一個個人就這樣被帶動了。但見路過的行人定定地立在一邊,看舞者輪番上陣,各試身手。在田間地頭練出來隊伍,硬是沖進了全國大賽。夏冰在他們身上,切切實實感受到了白虎頑強拼搏的精神。

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葉子。不同民族的鼓,特點不盡相同。經過夏冰藝術加工,苗鼓緩疾輕重,如音咐囑千萬,疏密遠近,恰心召喚萬千。漢鼓雷霆萬鈞,醒蛇虺而成蛟龍,風住云收,接睛翠自在目前。土家鼓熱情奔放,活力勁射,生命律動,以享以祀,以介景福。

鼓之韻,包涵中國美學理論的厚重底蘊。鼓之靈,激勵各民族兒女自強不息;鼓之神,凝聚中華民族獨特的氣質精神。

鼓聲即心聲,還有什么樂器比鼓更能表達人們的喜悅,更能表現出一個重生的民族堅定而自信的步伐呢!(文/戴靜)

備注:

1.此文撰寫夏冰總導演“鼓三部曲”—《鼓》《春鼓》《山鼓咚咚》。

2.著名舞蹈家夏冰,藝名夏毓曼,湖北恩施人,民進會員。系中國舞蹈家協會會員、湖北省舞蹈家協會理事、中國著名舞蹈家、舞蹈編導,武漢市城市職業學院副教授,是國內集演、編、導、授、撰于一身的優秀舞蹈家,創作了幾十部高水平的舞蹈作品,全國、省級各類金獎數十項,獲“綠色中國行推廣大使”、中國世紀大采風活動暨CCTV電視人物頒獎盛典“全國文化推廣大使”“中國當代德藝雙馨藝術家”等稱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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